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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生漂流的江西老表

最近，江西老表们有点愁，人在外地坐，锅从家中来。

前有“提灯定损”，后有“王婆与F4”，几回把阿卡林省送上热搜，出门在外的老表们，不时就会收获一些异样眼光。

已往，自家被群嘲“环江西XX带”，老表们尚能抬出“翰林多吉水，朝士半江西”的往昔峥嵘，喟叹自家时运不济，现在真是全家莫辩。

谁见了不挖苦一句：“早年只知老表能吃辣，不想连耐劳都*。”但老表们的“苦”远不止于此。江西地处“吴头楚尾、粤户闽庭”，说白了就是自家常年经济状态不佳，但挤在天下前十的富豪堆里，连“一丘之貉”安徽也自行单飞了。

互联网上关于江西的挖苦不停于耳 图源：网络

为谋出路，老表们多数逃不开外出务工的运气，一代又一代的江西人自出生起肩上就扛着行李箱。总有网友提问：“为什么江西人稀奇爱回家？”殊不知老表们是回家路茫茫，有苦在心口难言。

01  背井离乡的江西“漂一代”

占领江浙粤“二房东”

在广州深圳随便接触一个二房东，有三分之一的概率是江西老表。在广东干得风生水起，但，用他们的话来说，“回江西，找不到自己可以干什么。”

吴红军，即是其中一员。

上世纪八九十年月，进城务工潮在天下伸张，彼时不满20岁的吴红军，是村里最早一批去外省打工的年轻人，三十多年间辗转过上海、广东、浙江等地，像他这样的70后江西老表不在少数。

凭证2020中国人口普查年鉴，在总计4518.86万江西常住人口中，有633.97万人被其他省份“吸走”，排名前五的流入区域划分是广东、浙江、福建、上海、江苏。其中，广东以230.32万的流入量，荣登含老表量最高的省份。

绝不夸张地说，在深圳每8小我私人里就有1个是江西人；而在广东的出租屋界，江西老表的浓度更是爆表，直接与福建人和内陆人三分天下。老吴的二房东生涯，正是从这里起步。

江西人口流动情形 图源：都会进化论

老乡带老乡，是江西“漂一代”的生计方式。“江西人出门打工的特点是群聚，无论什么赚钱的活计，都是亲友密友之间传帮带，通常在某片区发现一个江西人，也许率这里盘踞着他泰半个村子的人。”老吴如是说。

根据当地的习俗，老吴给了3000元彩礼，娶亲时妻子的箱底里压着自己打工攒下的5000元蓄积，伉俪俩在镇上盖了三层小楼。

女儿出生后，老吴谋划着继续出门打工，恰逢在广东“包屋”赚了钱的亲戚返乡，说是要扩大生意规模，让亲戚们入股一起干，正愁没有营生路子的老吴，立即砸入所有蓄积。

亲戚承包的三栋楼，加起来有上百间房，租客多数是外地民工，几百块的小单间里经常挤着一家三四口人。老吴伉俪治理其中一栋屋子，妻子认真楼层的一样平常清扫事情，闲暇时在周围做手工赚钱，老吴则认真治理和维修。

几年后，已经上手的伉俪俩脱离亲戚单干，最多的时刻手里有三栋楼，守旧的老吴伉俪不敢举债扩大规模，年入十几万已是心知足足。

令人羡慕的二房东背后，是回不去的家乡。

时间来到16年，广东出租屋的生意越发欠好做。不仅竞争者的数目猛增，同乡们也纷纷转变战略，包下屋子后不再草草出租，而是翻新再配上家电，锁定白领客户，房租价钱也随之水涨船高。

生意急转直下的老吴，索性转手屋子回了乡。然而，作一个农民，老吴连一亩三分地都没有，概因家中的田地早就被政府征收，仅有的选择就是去几十公里外的工业园区碰运气，但都是些有岁数限制的化工厂在招工。

老吴的亲友密友多数在外打工，有全家在皮鞋厂每年稳扎稳打赚二十几万的，有伉俪俩在上海卖菜赚了大钱的，有在浙江干工地最后做了包头的，另有开“后八轮”跑远程运输赚钱盖大屋子的，然则没人能在家里混出头。

在家呆了段时间后，老吴又背着大包小包出了门，这次他们的目的地是浙江，去重操二房东旧业，已有同村的人在前方探过路，以是换个地方起步不会太难。为什么不是去广东？由于孩子们结业以后留在浙江事情，老吴想离得近一些。

有时刻，老乡们聚在一起，酒过三巡之后，总是嚷嚷着：等赚够了钱，等干不动了，那时刻就回老家，要若何若何地酣畅过活。55岁的老吴不知道“谁人时刻”何时会来？从二十郎当岁离家，他已在外漂流三十几年，远比在家的日子更久，家中老怙恃的面容一年比一年生疏。

但老吴无力停下漂流的脚步，回乡的畅想，只能暂时封存在酒后的微醺中。

02  身份模糊的江西“漂二代”们

与田园渐行渐远

“考出江西，在大都会安家，是江西特色的孝子行为。”

与多数留守儿童一样，出生于江西东北部小镇的苏莹，从小随着爷爷奶奶在老家生涯，只有寒暑假时才气与在外打工的怙恃团圆。天天下学后，她总是守在电话前写作业，守候一通不知道会不会来的远程电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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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爷爷奶奶家里，苏莹与两个堂妹和三个堂弟配合生涯，叔叔们无一破例都去了外省打工，身为长姐的她，担起了协调家庭关系、监视弟弟妹妹学习的重任。苏莹对此没有怨言，她始终记得怙恃的嘱咐：好勤学习，考上大学。那是亲人的期盼，也是家庭的未来。

从江西老家到怙恃打工的地方，要坐十几个小时的远程大巴，年幼时的苏莹无法独自搭车，必须等同村家长回来接孩子时，才气被顺带捎到怙恃身边。有一年暑假，苏莹放假的时间与对方错过了，没能去到怙恃身边，好几天在夜里哭醒。

再大一点时，她已经能够单独出行，和村里的孩子结伴坐车出门，但那时迎接他们的不再是一个暑假的疯玩，小时的玩伴已经最先进厂打工肩负起了家庭的重担。幸运的是，苏莹怙恃没有这样做，而是在忙碌的事情之余，倾其所有地带她见识城里孩子们才气享受的一切。

等到梦幻的假期竣事，她又回到贫瘠的墟落，回到电风扇嘎吱嘎吱作响的课堂，在书海里专一苦干。2013年，苏莹加入完高考，如愿考到了怙恃所在的都会，家里为她开了十二桌升学宴庆祝，往后她脱离了家乡，不用等到寒暑假坐十几个小时大巴才气见到爸妈。六年后，她在这个年幼时憧憬的都会定居，成为了家人的自满。

回望来时路，苏莹形容自己的人生是“起劲从一个家乡到达另外一个家乡”的历程，从上学时她就坚定地要考出江西，而像多数乐成走出来的江西孩子一样，她不会再回抵家乡，那里没有她的盼望，也没有她的梦想。

同样是怙恃在外务工，出生在温州的江西二代王紫薇，要比苏莹幸运得多。王父在温州做油漆工，多年后混成了包头；王母则在温州“搞洗濯”，也就是人人熟知的家政服务，伉俪俩不放心把孩子放在老家，就选择带在身边，忙不外来时就让住隔邻的老乡协助照顾。

因而，王紫薇从小长在浙江，只有春节时才气随怙恃回家探望爷爷奶奶，她不会方言，也不爱吃辣，对江西的领会多数依赖怙恃口述，在家乡的短暂停留对她来说就像出门旅行。

不想回家乡是事实，融不进城里也是事实。

小时刻，户籍不在城里的王紫薇，只能是交“借读费”才气正常念书。怙恃交了一笔“借读费”让她进入一所民办学校，班里也有几个类似情形的“江西孩子”，但和喜欢抱团集聚的江西“漂一代”们纷歧样的是，王紫薇没有和她们做同伙。

直到等到父亲攒下一笔钱，在温州的小县城里买房落户，她得以正常地加入升学考试，往后修业生涯才没有了后顾之忧。

长大后，王紫薇不喜欢被问是那里人，由于她着实无从回覆。她是江西人，却又是温州版的江西人，只会说通俗话，两地的环境都无法完全融入。最令人厌烦的是，每当有人知悉她的情形，对方总会追问一句：“江西彩礼真有那么高吗？温州妆奁真给那么多吗？”

网传版江西彩礼舆图，

王紫薇的怙恃并不认同家乡的数据（图源网络）

对此她以为莫名其妙，不愿多做注释。在她看来，网络上对江西彩礼的臭骂和对温州妆奁的追捧都十分滑稽，本质上这些都是区域经济所发生的效果，而外人却将这些归结为人自己的利害。

像王紫薇一样的困扰的江西二代不在少数，身份认同上的割裂让她无所适从，可每当有人要诋毁江西时，她照样会自告奋勇，维护怙恃总念叨着要回去养老的地方。

只管，这里和她的未来已毫无关系。

03  散装的江西，离心式的生长

江西人为什么“爱”出门打工，归根结底是经济问题。

2023年，江西省GDP总值为32200.10万亿，位列天下第十五名，同比增进4.1%，增速低于天下水平。不仅与周边的广东、浙江、福建、湖南、江苏相去甚远，就连友邻安徽的车尾都追不上。

其中，南昌的GDP总值（7203.50万亿）在天下排名39位，甚至不敌扬州、绍兴等都会，作为省会都会的中央引领作用不足，因此，赣东北、赣南等地资源被周边省市“吸虹”加倍显著，人才流失率位居天下榜首，近二十年人口流入增速连续为负。

图源网络

正在“甩掉”江西的，不只是江西老表，另有江西各地市。

去年底，昌景黄高铁正式通车，江西成为天下*“市市通350高铁”的省份，一扫十年前“环江西高铁圈”的羞耻。四通八达的高铁网，不仅让老表们出门打工加倍便利，也加速了各地市融入周边都市圈的措施。

十年前著名的“环江西高铁圈”（图源网络）

位于赣东北区域的上饶，在多方起劲协调相同下，终于成为长三角经济协调会的“编外成员”；以赣州为代表的赣南都会则在起劲拥抱粤港澳大湾区，被亲热地称为“北五环”；以抚州为代表的赣东都会抱着福建大腿，起劲融入西海经济区；位于西部的萍乡更是直接加入了长株潭都市圈，成为“湖南的编外都会”......

留不住人，也留不住地市，是江西不够起劲吗？恰恰相反，江西一直在起劲钻营新的生长，从光伏、到VR、到新能源，每一个都赶在了风口上，却总在大好势头上遭遇逆境，而它们给经济和民生带来的起劲效用，短期内无法定论。

换言之，现在无论是江西老表，照样江西各省市，“向外”营生，或许才是更稳妥的生计之道。

04  结语

乡愁，在江西人身上格外矛盾。

对于“漂一代”来说，江西是永远的田园，是赚够了钱就要回去养老的地方；对于“漂二代”而言，江西是从小就立志要脱节的地方，是渐行渐远后偶感愧疚的家乡。

这些人配合组成了人人口中所说的“一生爱打工”、“稀奇爱回家”的江西老表，但众多挖苦背后藏着的却是老表们难以言说的心酸。

或许在不久的未来，等到江西经济腾飞的那天，老表们才气真正放下肩上的行囊，好好地环视田园的秀丽山河，往后不做异乡人。